我們等待著那一場理想的瘟疫，像果陀一樣，它還不來？它還來不來？
病毒問：「我們的確會變異求生，但如果真的是愈變愈毒，為什麼你們還未曾像恐龍那樣滅種？一百年來，因我們而病死的人類，還比不上你們自相殘殺互相迫害致死的數目多！而且，像我這樣能與你們共存的病毒，算是溫和的品種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你們擠走了多少真正惡毒的品種？」
病毒問：「我們的確會變異求生，但如果真的是愈變愈毒，為什麼你們還未曾像恐龍那樣滅種？一百年來，因我們而病死的人類，還比不上你們自相殘殺互相迫害致死的數目多！而且，像我這樣能與你們共存的病毒，算是溫和的品種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你們擠走了多少真正惡毒的品種？」
一、抗疫小王子（代序）
抗疫小王子
二、等待瘟疫
備戰大流感
恐慌的驚與笑
囤積「特敏福」抗疫？
八角茴香
病毒復活
半世紀追尋病毒
歇斯底里呼籲
金絲桃治禽流感？
中藥失時機
服藥的時窗
相反的推論
從未證實有效
知識的謬誤
關於疫苖安全
一九七六豬流感風雲
理想的瘟疫
等待果陀
雞禽請命
三、談中藥
一書，兩地
靈芝熱
有傷肝
中藥材刀耕火種
吃藥不吃？
牛黃平民化
懷孕期的中藥禁忌
答中醫讀者
知識何處來？
「中藥致病」爭議多
馬兜鈴酸事件簿
有效的中草藥
中藥全球化
青蒿素國際列車
走向國際
甘草的作用
怎樣「治未病」？
四、大夫筆記
植樹日子
和顏四色
出院四難
服務問題和管理主義
醫療投訴的走勢
遺體與屍
《疾病改變歷史》
慎思慎行
半信半疑
醫療券UFO
改革的要害
可憐的總經理
豆腐有骨
尋他一點開心
搖搖搖
嚴陣以待
紀律有限
泰莉的生死官司（六則）
教宗的最後一課
醫院的泥土味
五、公民的時間表
比趙紫陽老
何鬧劇之有？
大夫比醫生大
傅青主
在這一天
一切從缺憾開始
未來來得快
煙花選舉
行差踏錯
愛國的空間
紀念六月十九
恆常正確
爭取時間表
一切捆綁一切
不歸邊
沒有禮物的聖誕
普選聖誕老人
六、生活小記
看海
敬畏與不信邪
黃永玉的第四愛
新丁看話劇
美麗的垃圾
無煙茶餐廳
風雅
劣質空氣
人如水
一個很難衡量的人
中國人的信仰
快樂的演員
伊豆與邊城
聲援師奶
名字有價
母校的名字
感情作祟
十年失憶
當年的星夜
共享音樂語言
詩言蔡
四點鐘的驚恐
我的失敗書展
戰亂中的詩人
派米歌
天真才有樂園
簡單才可天真
步步為營
隔代溝通
抗疫小王子
二、等待瘟疫
備戰大流感
恐慌的驚與笑
囤積「特敏福」抗疫？
八角茴香
病毒復活
半世紀追尋病毒
歇斯底里呼籲
金絲桃治禽流感？
中藥失時機
服藥的時窗
相反的推論
從未證實有效
知識的謬誤
關於疫苖安全
一九七六豬流感風雲
理想的瘟疫
等待果陀
雞禽請命
三、談中藥
一書，兩地
靈芝熱
有傷肝
中藥材刀耕火種
吃藥不吃？
牛黃平民化
懷孕期的中藥禁忌
答中醫讀者
知識何處來？
「中藥致病」爭議多
馬兜鈴酸事件簿
有效的中草藥
中藥全球化
青蒿素國際列車
走向國際
甘草的作用
怎樣「治未病」？
四、大夫筆記
植樹日子
和顏四色
出院四難
服務問題和管理主義
醫療投訴的走勢
遺體與屍
《疾病改變歷史》
慎思慎行
半信半疑
醫療券UFO
改革的要害
可憐的總經理
豆腐有骨
尋他一點開心
搖搖搖
嚴陣以待
紀律有限
泰莉的生死官司（六則）
教宗的最後一課
醫院的泥土味
五、公民的時間表
比趙紫陽老
何鬧劇之有？
大夫比醫生大
傅青主
在這一天
一切從缺憾開始
未來來得快
煙花選舉
行差踏錯
愛國的空間
紀念六月十九
恆常正確
爭取時間表
一切捆綁一切
不歸邊
沒有禮物的聖誕
普選聖誕老人
六、生活小記
看海
敬畏與不信邪
黃永玉的第四愛
新丁看話劇
美麗的垃圾
無煙茶餐廳
風雅
劣質空氣
人如水
一個很難衡量的人
中國人的信仰
快樂的演員
伊豆與邊城
聲援師奶
名字有價
母校的名字
感情作祟
十年失憶
當年的星夜
共享音樂語言
詩言蔡
四點鐘的驚恐
我的失敗書展
戰亂中的詩人
派米歌
天真才有樂園
簡單才可天真
步步為營
隔代溝通
抗疫小王子（代序）
小王子快樂了好幾天。在小行星上，他最愛惜的這朵玫瑰花患上不知名的灰褐色的病，幾乎枯萎，卻又活了過來。那是貓頭鷹老先生給診斷的症：「宇宙病毒感染。」病毒從哪裡來，誰也不知道。怎樣消滅它？不可能。你只能盡心盡力，在最細微的地方看護著你染了病的至愛，挨過最危險的三天，病毒的威力就會消退。
玫瑰花復元後，小行星又充滿了香氣。然而，快樂的日子漸漸被焦慮侵蝕。宇宙病毒幾時再來？貓頭鷹老先生說，要保護她，唯一的方法是隔離。小王子拔光了玫瑰花三公尺以內的植物，周圍豎了籬笆。每天清早，他駁上水喉，遠遠地為她射水。
下一步是天空的防禦。一幅又一幅紗帳，蓋住了半個小小的行星。每一個黃昏，小王子繞著紗帳陣地踱步，逐尺逐寸檢查，看有沒有疏漏。
當他躺下來看著夜空，每一顆眨眼的星星，都像要灑下星塵，而星塵將從宇宙最深處帶來新品種的病毒。可以做的都做了，連博識的貓頭鷹老先生都不能再教小王子什麼。小王子仍不放心，央求老先生在一年一度的宇宙飛翔之旅為他搜集新的病毒知識。
貓頭鷹遠翔歸來，小王子纏住他，非要他講新知識不可。
老先生神情尷尬：「科學家說，我的宇宙飛翔屬於候鳥行為，病毒可能是我帶回來的。」
※ ※ ※
這是尷尬的處境！小王子竭力保衛自己的至愛免受「宇宙病毒」感染，幾乎完全依靠博學的貓頭鷹老先生提供防護知識；現在，老先生說病毒可能就是他帶來的。
「當然，科學家也未確證病毒與候鳥飛行的關係。但我看還是小心為上，分隔為上。」貓頭鷹老先生以一貫的冷靜智慧作出建議。
小行星體積雖小，卻很方便隔離。貓頭鷹飛去行星的背面只需一分鐘。這樣一來大家互不見面，日夜相反，但因為貓頭鷹慣常夜間活動，反而方便互通電話。
小王子卻是悒悒不樂。在他的一邊是最心愛的花，圍上籬笆，覆了紗帳，不能親近；在另一邊是他最尊敬的老先生，也不能見面。
最糟透了的是要時刻提防著他最信任的忘年朋友。
「難道只是遠遠見面，甚至就像地球上人類觀鳥那樣用望遠鏡相望，也不安全嗎？」小王子問。
在電話那端，老先生靜默了一下。「這個行星與地球不同。它如此細小，如果我飛到你在水平線視野範圍內，就已經太近了。」
「但是如果生活在一個星球上，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分隔，這又怎可以說是在生活？」
老先生緩緩說：「你要知道，正如愛會令人容易受傷，親近本來就是一種冒險。」
※ ※ ※
為了保護心愛的玫瑰，小王子分隔開花和貓頭鷹老先生、貓頭鷹和自己、自己和心愛的花。在孤單的睡夢中，他忽然聽到一道細微的聲音，近在身邊……不，根本就像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你這樣也不掛念她嗎？」聲音問。
「如果只有這樣才可以保護她，掛念也是沒法子的。但你是誰啊？你知道她是誰嗎？」小王子反問。
「這當然。不過我首先得向你說明，我並不想她生病；最少，我沒有那樣的意圖，她病得重，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小王子嘆一口氣：「如果她再受病毒侵襲一次，恐怕我永遠也會自責的。」
聲音說：「你的玫瑰花現在應該是安全的了。你還是留心自己和貓頭鷹老先生的健康吧。多點運動，少一點焦慮，大病的機會就少一些。」
小王子以為自己在造夢，但他睜眼想著想著，一會兒天就亮了。趁行星背面仍未天黑，他馬上掛電話給貓頭鷹老先生，問他是否認識這是誰的聲音。
老先生推敲了一下，輕咳一聲，說：「我想漏了，它是對的。你的玫瑰花是安全的。她已經病過，有免疫力了！」
「它到底是誰啊？這樣了解她的病況？」小王子更糊塗了。
※ ※ ※
小王子又聽見那聲音了。還是在夜裡，聲音悄聲問：「你害怕貓頭鷹老先生嗎？」
「我不害怕他，但我相信他說的不錯，可能他從宇宙飛行帶回來的病毒，會傳染給我和我的花。」小王子真心地答。
「你們這個星球如此細小，分隔會有用嗎？」聲音又問。
「你們這個星球」的說法令小王子悚然一驚：「你不是我們小行星的生物！你便是……」
「我以為你早已經想到，我便是貓頭鷹先生帶回來的病毒。我在你身畔好幾天了。你和貓頭鷹先生都沒有發病啊。」
「你為什麼要來威脅我們？」小王子發急了。「在地球那邊，你和你的同類還害人不夠嗎？」
這顆病毒好像聽慣了質問，不急不忙地答：「我們的天性和你們一樣，要繁殖和散播。尋找新的宿主和新的行星，也是散播的過程。」
「問題是你們愈變愈毒，太霸道了。」小王子說。
病毒問：「我們的確會變異求生，但如果真的是愈變愈毒，為什麼你們還未曾像恐龍那樣滅種？一百年來，因我們而病死的人類，還比不上你們自相殘殺互相迫害致死的數目多！而且，像我這樣能與你們共存的病毒，算是溫和的品種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你們擠走了多少真正惡毒的品種？」
※ ※ ※
小王子察覺自己身上沾了病毒，吃驚之餘，卻又有點兒被病毒的答辯動搖了抗疫的意志。說到底，如果病毒真的那麼凶殘，一下子把小行星上的他、他的玫瑰花、他倆的忠誠朋友貓頭鷹老先生全部殺光，對病毒自己的生存有什麼好處？
再者，現在玫瑰有了免疫力，自己也沾了病毒，再也無謂隔離了，紗帳可以拆卸，大家不但可以再親近，而且比更以前互相珍惜。想到這裡，他竟然對這病毒有點好感了。
解禁後，他首先去探望的，是久違了的貓頭鷹老先生。
老先生不肯開門。他病倒了。
小王子敲門央求道：「請你讓我進來吧，我已沾過病毒，也不發病，我不怕被你傳染的。」
老先生說：「你要冷靜些，保持警覺。讓我害病的病毒未必就是你身上的那個舊品種。你倆不可以冒這個險。」
「那我們該怎麼辦？」
「如果遵隨地球的抗疫規矩，患病的禽鳥應該第一時間被『處理』掉。你們要嚴肅地考慮這個問題。」
小王子茫然。與疫病面對面，信念才真正遇到試煉！他才剛剛開始對「大家與病毒共同生存在小行星」的想法產生憧憬，貓頭鷹老先生卻提出可怕的抗疫方案，難道將貓頭鷹連同他的樹屋一把火燒掉？
※ ※ ※
紛亂的思緒靜落下來，小王子檢視了一下眼前的艱難抉擇。他和玫瑰對舊病毒已經有了免疫能力，如果貓頭鷹老先生的病也是同一型病毒引致，那是最好不過；但如果那是新變異的品種，對小行星的影響會是災難性的。依地球的抗疫辦法，病鳥必須被「撲殺」，沒有例外。可是，怎麼下得了手？
小王子對玫瑰訴說煩惱：「我們的貓頭鷹可不是地球上一隻普通的家禽哪！」
玫瑰幽幽問：「地球上被撲殺的禽鳥有一億幾千萬，難道沒有一隻小雞是農家孩子心愛的朋友嗎？」
小王子語塞。身上沾的病毒忽然插話：「你信任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偵探一下。」
「你？」小王子詫異。
「不是要查探那是不是新品種嗎？有誰比我更有能力辨認我的同類？」
這是一顆聰明的病毒！但是它可信嗎？小王子很覺躊躇。萬一它串同貓頭鷹先生的病毒，謊報病情……。
病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這個小行星我已經來過、住過。這兒的生物大都適應了我，我快要離開了，要去探索別的星球。有一天，我還想再回來看看你們；再來時，我可不想看見這兒剩下荒涼的石頭。」
小王子很感動。只是，抗疫是生死攸關，應該讓感動指揮行動嗎？
※ ※ ※
小王子摸黑爬上樹，伸手去敲貓頭鷹先生的門，卻又遲疑。「他不會贊成我讓病毒進去刺探的。」小王子心想。「老先生會說，病毒自己查自己，怎麼可信？」
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小王子把鼻子貼住樹屋的門縫，打一個大噴嚏，將病毒送了進去。
貓頭鷹先生睡了嗎？屋子內外寂靜一片。屏息等待時，晨曦迷濛地亮起來。小王子驀然想起，計畫有嚴重缺憾！不錯，病毒是給送進去了，但它怎樣出來？不能出來回報，自己又怎能知道貓頭鷹先生的病是不是新品種病毒？
正自懊惱時，樹屋的天窗咿呀打開，貓頭鷹先生飛出來了。他遠遠地立在樹頂，精神並不萎靡。
「你病好了！」小王子歡呼。再見到老先生，太興奮，幾乎忘記了追問偵查的結果。
「我們要說再見了。」貓頭鷹的語調有一點點輕微的異樣。
「新病毒！」小王子即時省悟。為保護小行星，貓頭鷹先生非離開不可。
「我離開後，你必定要把樹屋燒掉，這是最起碼的了。」
當大樹燃起熊熊火光，貓頭鷹先生的身影在天際消失。在灰燼散落的小路旁，草叢上遺下一片羽毛。這安全嗎？小王子想了一想，脫下頸巾，把羽毛裹好，揣入懷裡。
小王子快樂了好幾天。在小行星上，他最愛惜的這朵玫瑰花患上不知名的灰褐色的病，幾乎枯萎，卻又活了過來。那是貓頭鷹老先生給診斷的症：「宇宙病毒感染。」病毒從哪裡來，誰也不知道。怎樣消滅它？不可能。你只能盡心盡力，在最細微的地方看護著你染了病的至愛，挨過最危險的三天，病毒的威力就會消退。
玫瑰花復元後，小行星又充滿了香氣。然而，快樂的日子漸漸被焦慮侵蝕。宇宙病毒幾時再來？貓頭鷹老先生說，要保護她，唯一的方法是隔離。小王子拔光了玫瑰花三公尺以內的植物，周圍豎了籬笆。每天清早，他駁上水喉，遠遠地為她射水。
下一步是天空的防禦。一幅又一幅紗帳，蓋住了半個小小的行星。每一個黃昏，小王子繞著紗帳陣地踱步，逐尺逐寸檢查，看有沒有疏漏。
當他躺下來看著夜空，每一顆眨眼的星星，都像要灑下星塵，而星塵將從宇宙最深處帶來新品種的病毒。可以做的都做了，連博識的貓頭鷹老先生都不能再教小王子什麼。小王子仍不放心，央求老先生在一年一度的宇宙飛翔之旅為他搜集新的病毒知識。
貓頭鷹遠翔歸來，小王子纏住他，非要他講新知識不可。
老先生神情尷尬：「科學家說，我的宇宙飛翔屬於候鳥行為，病毒可能是我帶回來的。」
※ ※ ※
這是尷尬的處境！小王子竭力保衛自己的至愛免受「宇宙病毒」感染，幾乎完全依靠博學的貓頭鷹老先生提供防護知識；現在，老先生說病毒可能就是他帶來的。
「當然，科學家也未確證病毒與候鳥飛行的關係。但我看還是小心為上，分隔為上。」貓頭鷹老先生以一貫的冷靜智慧作出建議。
小行星體積雖小，卻很方便隔離。貓頭鷹飛去行星的背面只需一分鐘。這樣一來大家互不見面，日夜相反，但因為貓頭鷹慣常夜間活動，反而方便互通電話。
小王子卻是悒悒不樂。在他的一邊是最心愛的花，圍上籬笆，覆了紗帳，不能親近；在另一邊是他最尊敬的老先生，也不能見面。
最糟透了的是要時刻提防著他最信任的忘年朋友。
「難道只是遠遠見面，甚至就像地球上人類觀鳥那樣用望遠鏡相望，也不安全嗎？」小王子問。
在電話那端，老先生靜默了一下。「這個行星與地球不同。它如此細小，如果我飛到你在水平線視野範圍內，就已經太近了。」
「但是如果生活在一個星球上，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分隔，這又怎可以說是在生活？」
老先生緩緩說：「你要知道，正如愛會令人容易受傷，親近本來就是一種冒險。」
※ ※ ※
為了保護心愛的玫瑰，小王子分隔開花和貓頭鷹老先生、貓頭鷹和自己、自己和心愛的花。在孤單的睡夢中，他忽然聽到一道細微的聲音，近在身邊……不，根本就像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你這樣也不掛念她嗎？」聲音問。
「如果只有這樣才可以保護她，掛念也是沒法子的。但你是誰啊？你知道她是誰嗎？」小王子反問。
「這當然。不過我首先得向你說明，我並不想她生病；最少，我沒有那樣的意圖，她病得重，是我不願意見到的。」
小王子嘆一口氣：「如果她再受病毒侵襲一次，恐怕我永遠也會自責的。」
聲音說：「你的玫瑰花現在應該是安全的了。你還是留心自己和貓頭鷹老先生的健康吧。多點運動，少一點焦慮，大病的機會就少一些。」
小王子以為自己在造夢，但他睜眼想著想著，一會兒天就亮了。趁行星背面仍未天黑，他馬上掛電話給貓頭鷹老先生，問他是否認識這是誰的聲音。
老先生推敲了一下，輕咳一聲，說：「我想漏了，它是對的。你的玫瑰花是安全的。她已經病過，有免疫力了！」
「它到底是誰啊？這樣了解她的病況？」小王子更糊塗了。
※ ※ ※
小王子又聽見那聲音了。還是在夜裡，聲音悄聲問：「你害怕貓頭鷹老先生嗎？」
「我不害怕他，但我相信他說的不錯，可能他從宇宙飛行帶回來的病毒，會傳染給我和我的花。」小王子真心地答。
「你們這個星球如此細小，分隔會有用嗎？」聲音又問。
「你們這個星球」的說法令小王子悚然一驚：「你不是我們小行星的生物！你便是……」
「我以為你早已經想到，我便是貓頭鷹先生帶回來的病毒。我在你身畔好幾天了。你和貓頭鷹先生都沒有發病啊。」
「你為什麼要來威脅我們？」小王子發急了。「在地球那邊，你和你的同類還害人不夠嗎？」
這顆病毒好像聽慣了質問，不急不忙地答：「我們的天性和你們一樣，要繁殖和散播。尋找新的宿主和新的行星，也是散播的過程。」
「問題是你們愈變愈毒，太霸道了。」小王子說。
病毒問：「我們的確會變異求生，但如果真的是愈變愈毒，為什麼你們還未曾像恐龍那樣滅種？一百年來，因我們而病死的人類，還比不上你們自相殘殺互相迫害致死的數目多！而且，像我這樣能與你們共存的病毒，算是溫和的品種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你們擠走了多少真正惡毒的品種？」
※ ※ ※
小王子察覺自己身上沾了病毒，吃驚之餘，卻又有點兒被病毒的答辯動搖了抗疫的意志。說到底，如果病毒真的那麼凶殘，一下子把小行星上的他、他的玫瑰花、他倆的忠誠朋友貓頭鷹老先生全部殺光，對病毒自己的生存有什麼好處？
再者，現在玫瑰有了免疫力，自己也沾了病毒，再也無謂隔離了，紗帳可以拆卸，大家不但可以再親近，而且比更以前互相珍惜。想到這裡，他竟然對這病毒有點好感了。
解禁後，他首先去探望的，是久違了的貓頭鷹老先生。
老先生不肯開門。他病倒了。
小王子敲門央求道：「請你讓我進來吧，我已沾過病毒，也不發病，我不怕被你傳染的。」
老先生說：「你要冷靜些，保持警覺。讓我害病的病毒未必就是你身上的那個舊品種。你倆不可以冒這個險。」
「那我們該怎麼辦？」
「如果遵隨地球的抗疫規矩，患病的禽鳥應該第一時間被『處理』掉。你們要嚴肅地考慮這個問題。」
小王子茫然。與疫病面對面，信念才真正遇到試煉！他才剛剛開始對「大家與病毒共同生存在小行星」的想法產生憧憬，貓頭鷹老先生卻提出可怕的抗疫方案，難道將貓頭鷹連同他的樹屋一把火燒掉？
※ ※ ※
紛亂的思緒靜落下來，小王子檢視了一下眼前的艱難抉擇。他和玫瑰對舊病毒已經有了免疫能力，如果貓頭鷹老先生的病也是同一型病毒引致，那是最好不過；但如果那是新變異的品種，對小行星的影響會是災難性的。依地球的抗疫辦法，病鳥必須被「撲殺」，沒有例外。可是，怎麼下得了手？
小王子對玫瑰訴說煩惱：「我們的貓頭鷹可不是地球上一隻普通的家禽哪！」
玫瑰幽幽問：「地球上被撲殺的禽鳥有一億幾千萬，難道沒有一隻小雞是農家孩子心愛的朋友嗎？」
小王子語塞。身上沾的病毒忽然插話：「你信任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偵探一下。」
「你？」小王子詫異。
「不是要查探那是不是新品種嗎？有誰比我更有能力辨認我的同類？」
這是一顆聰明的病毒！但是它可信嗎？小王子很覺躊躇。萬一它串同貓頭鷹先生的病毒，謊報病情……。
病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這個小行星我已經來過、住過。這兒的生物大都適應了我，我快要離開了，要去探索別的星球。有一天，我還想再回來看看你們；再來時，我可不想看見這兒剩下荒涼的石頭。」
小王子很感動。只是，抗疫是生死攸關，應該讓感動指揮行動嗎？
※ ※ ※
小王子摸黑爬上樹，伸手去敲貓頭鷹先生的門，卻又遲疑。「他不會贊成我讓病毒進去刺探的。」小王子心想。「老先生會說，病毒自己查自己，怎麼可信？」
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小王子把鼻子貼住樹屋的門縫，打一個大噴嚏，將病毒送了進去。
貓頭鷹先生睡了嗎？屋子內外寂靜一片。屏息等待時，晨曦迷濛地亮起來。小王子驀然想起，計畫有嚴重缺憾！不錯，病毒是給送進去了，但它怎樣出來？不能出來回報，自己又怎能知道貓頭鷹先生的病是不是新品種病毒？
正自懊惱時，樹屋的天窗咿呀打開，貓頭鷹先生飛出來了。他遠遠地立在樹頂，精神並不萎靡。
「你病好了！」小王子歡呼。再見到老先生，太興奮，幾乎忘記了追問偵查的結果。
「我們要說再見了。」貓頭鷹的語調有一點點輕微的異樣。
「新病毒！」小王子即時省悟。為保護小行星，貓頭鷹先生非離開不可。
「我離開後，你必定要把樹屋燒掉，這是最起碼的了。」
當大樹燃起熊熊火光，貓頭鷹先生的身影在天際消失。在灰燼散落的小路旁，草叢上遺下一片羽毛。這安全嗎？小王子想了一想，脫下頸巾，把羽毛裹好，揣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