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寫西讀

東寫西讀
中國讀書人執卷吟哦之際,興之所至,隨手把「好玩」的段落記下來,這種書寫,古已有之。積稿成篇付印時,或稱「隨筆」,或曰「漫志」,俱屬筆記文類之一種。陸灝的《東寫西讀》當然也是。不同的是,前人的筆記,多限於「東寫」,他卻兼顧「西讀」,教人覺得「好玩」之餘,也分享到域外之趣。
──劉紹銘

這種寫書的態度很像一個編輯,問題是它有意思嗎?也是本雅明的話,碎屑散漫的收藏集合起來會產生新的突發性關係,引述回來的故事也會爆發意想不到的力量。
──梁文道

看這本書真是賺的,那是陸公子幾十年的「小屋」外守候,然後,他一點關子不賣地把最要緊的部分講給我們聽:錢鍾書怎麼作弄傅雷的;毛西河的小妾有多美老婆有多悍;錢仲聯談詩罵過誰;潘光旦如何利用「鞭」長莫及;福爾摩斯和王爾德到底是什麼關係?
──毛尖
筆名安迪、柳葉,上海人。《文匯報》編輯。
序:東西異聞錄  □劉紹銘

序:一個編輯的藏品  □梁文道

序:陸公子的《東寫西讀》  □毛尖

讀《容安館札記》的札記

《三國》識小

梁山不好漢

與寫字有關的瞎三話四

像呂叔湘那樣讀五代史

牛郎織女與袁枚的鬍子

王太守八寶豆腐及其他

毛西河軼事

午後夢苕庵

在春風散步

舉人算得了什麼

邵洵美二三事,聽來的

我不是福爾摩斯迷

箋注

幸存

奇異的閱讀

圈椅上的旅行家

羅素別傳

狄更斯和奧斯丁的週末

毛姆這傢伙

花花公子與鄰家女孩

十二怒漢

後記
序:東西異聞錄  □ 劉紹銘

中國讀書人執卷吟哦之際,興之所至,隨手把「好玩」的段落記下來,這種書寫,古已有之。積稿成篇付印時,或稱「隨筆」,或曰「漫志」,俱屬筆記文類之一種。陸灝的《東寫西讀》當然也是。不同的是,前人的筆記,多限於「東寫」,他卻兼顧「西讀」,教人覺得「好玩」之餘,也分享到域外之趣。

讀書不為功名利祿,才會讀得開心。就拿我們熟悉的五柳先生來說吧。因為既不用跟學生上課,也不靠賣文為活,他讀書只為自己享受。看不懂的段落,除非刻意要查根究底,跳過去就是。不為名、不為利,書呆子自有欲辯忘言的樂趣。五柳先生會意之餘「欣然忘食」的感奮,不就是「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的境界麼?

職業讀書人,就拿在大學教書的老師來說吧,為了寫學報文章,為了收集在班上授課的資料,日常看到任何一本書,都會視為未來著作中一條注釋。他們眼中沒有閒書,因為書怎麼爛也有話題價值。職業讀書人沒有五柳先生福氣,他們通常是為別人而讀書的。

在五柳先生和職業讀書人之間有書生名陸灝,前《萬象》雜誌編輯也。且看他在《東寫西讀》一書中如何解說自己是那類讀書人:

讀書是我的一項愛好,對我來說,除了消遣取樂,讀書並沒有其他功效,既不為考試,不為研究,也不是為了寫書評。讀的書大多是不合時宜的舊籍,偶有所感,或覺得好玩,寫下了這組筆記,所以避重就輕、淺嘗即止是肯定的,不尠邊際、買櫝還珠也在所難免。

不少陸灝認為「好玩」的小道舊聞,怪趣極了。先看這一則吧。有位名叫凱瑟雷諾的老先生,喜歡研究歷史,生平一共寫了兩百多本「專題」小冊,每本只有四頁,怪不得人家戲稱他是a great author of little books。他一直想把這些「小書」推出市場,可惜也一直找不到出版商。最後只好自己掏腰包付印。

這則舊聞,如果以此收場,實在沒有什麼「好玩」,但且慢,陸灝的話未完。卻說那位「大作者」的書印好後,他不時出沒於舊書店中,「尤其是巴黎的舊書店,乘人不備,偷偷地把自己的作品塞一兩本到書架上,然後開心回家,覺得自己又在成名的路上跨出了一步。」

陸灝這條舊聞,採自Grant Uden寫的Strange Reading。《東寫西讀》收這類「異聞」不少,夜雨秋燈前誦之,可消塵慮。

序:一個編輯的藏品  □ 梁文道

其實報刊的編輯和為他寫作的作者並沒有多大分別,他們都是作家。如果真有什麼不同的話,差別或許就在於作者使用鍵盤和筆,而編輯則使用作者去替其書寫。一個編輯用不尠自己動筆,他只需要調動不同的作者,開發他們的潛能,形塑他們的風格,再組合拼裝成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作品。當然我們可以爭辯,作者創作如臂使指,手到心到,編輯就沒有這份控制作品的能力了,他不可能完全掌握每一個作者要寫的東西。所以編輯的作品永遠是不完整的,它永遠失控。然而,又有哪一個作者真能達到令每一字都處在自己的嚴密藍圖之中,恰如其分剛好到位的地步呢?

如果一本雜誌就是一個編輯的作品,那麼好雜誌就應該要風格鮮明氣息強烈了,讓人一看就感到在這芸芸作者的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其手藝搶眼,令人無法視而不見。近幾年大陸芸芸文化刊物之中,編輯的作家性格最突出的就是《萬象》了。很多人說它海派、小資,比起北京的《讀書》多了幾分閒情,多了幾分舊時顏色,更多了故事。它的作者陣容有老牌名家如董橋、黃裳、邁克、林行止、劉紹銘和舒國治,也有許多在這才冒出頭來的新秀像愷蒂、毛尖、小白、娜斯和喬納森,但不論成名與否,是老或少,大家都出奇地協調,合作釀出了一股濃淡有致的清雅韻味。

而這本雜誌背後的首席作家叫做陸灝,有滬上美男子,當代邵洵美之稱。可是《萬象》頭老是不見他的玉照,甚至看不見他的署名,更別提什麼編者前言或後記了,實在是低調得很有性格。去年他剛離開自己一手創辦的《萬象》,轉眼就出了一本雅致的小集《東寫西讀》。一個慣於躲在幕後的編輯要是親自下筆,會寫出什麼樣的東西呢?

結果一打開《東寫西讀》,我們就見到引文了。第一篇文章是〈讀《容安館札記》的札記〉。《容安館札記》是現代中國作者中最擅長引經據典的錢鍾書的筆記,全書除了引文還是引文。我以前少不更事,覺得錢先生只不過博學,總是東抄西抄,沒什麼自己見解。後來我才理解這樣的書最難寫,雖旁徵博引,卻環環相扣,讓不同的文章和書籍在自己劃出來的範圍內相互發明相互碰撞。就像一個指揮正在駕御龐大的管弦樂團一樣,你能說一個指揮不玩樂器就不算音樂家嗎?整個樂團就是他的樂器。

陸灝這本集子也是他的讀書札記,記的都是他讀到的有趣故事。例如其中一篇提到一類喜歡毀書的讀書人(他們還有個專有稱呼叫Biblioclast);其表表者是達爾文,喜歡把一本厚書撕成兩半,放進外套上的兩個口袋,他認為這樣攜帶方便。大詩人華茲渥斯要是進了朋友的書房,就好像把狗熊放進了鬱金香花園,他會用一把滿是牛油的刀,裁開一本伯克的著作,以致書中每一頁都留下油漬。同是詩家,雪萊的行動就詩意得多了。他喜歡折紙船,每見池塘,必從書中撕下幾頁折成小船下水,看它們浮游徜徉。

我想起二十世紀德國大思想家本雅明,他一生癡迷收藏,不只寫過許多談收藏的文章,還為了藏書的嗜好犯窮。其最大心願就是要寫一本完全由引文組成的書,早逝的他當然成就不了這等偉大的宏圖,唯錢先生庶幾近之。至於年輕的陸灝,來日方長,不妨繼續革命。

這種寫書的態度很像一個編輯,問題是它有意思嗎?也是本雅明的話,碎屑散漫的收藏集合起來會產生新的突發性關係,引述回來的故事也會爆發意想不到的力量。在〈舉人算得了什麼〉一文,陸灝先講了一大堆民國學人引人發噱的逸聞趣事,最後他卻突然筆鋒一轉,說到了文革:「聽朋友說,文革中造反派找王瑤先生訓話,不知什麼原因,造反派就要動手打他。王先生一邊繞尠桌子逃,一邊哀求:大王饒命!」笑還是好笑的,但在編輯的佈局之下,連笑也笑出一絲荒謬與淒涼了。

序:陸公子的《東寫西讀》  □ 毛尖

到上海,說晚上和陸灝有約,那說明你既有面子又有格調。陸公子是文化界的林黛玉,人美不說,脾氣貴族,叫他吃頓飯,他要問都有誰,聽到不順耳的名字,就說,還有半本《容安館札記》沒看完,搞得慕名來見他的薛蟠訕訕的,薛姨媽跟尠也臉上無光。

不過呢,真把他當林黛玉,那又錯了,最近發現他其實還有薛霸王和薛姨媽的素質,我這不是瞎說,《東寫西讀》看出來的。嘿嘿,插播一句,看到《東寫西讀》,馬上買下,陸公子這次終於肯下海出書,相當於007突然到你家吃晚餐,下一頓不知什麼時候了。

上海書店版《東寫西讀》封底說:追求小趣味、看不到大問題的讀書方式,雖然在正宗的歷史學家看來,只是文人們地地道道的淺見薄識,但對我這樣讀書只求趣味不為寫論文的人來說,幾乎就是全部的興趣所在......這段話呢,謙虛歸謙虛,卻也實在,而且,我要強調,陸公子說的這個小趣味,有時真是小到薛姨媽的水平,比如說吧,《追尋逝去的時光》那是多麼欲仙欲死的巨著,像我等沒有慧根的人看上幾頁也要嚷嚷太美太美,但陸姨媽卻不,眼只有貢佈雷小鎮上好管閑賬的萊奧妮姑媽,媽媽相惜,「心心念念地渴望發生一樁出格的事兒」。

可以說,對於「出格的事兒」的追求,成就了《東寫西讀》的主要風格,陸公子跟大偵探馬普爾小姐有一模一樣的決心:要是看見有一男一女走進一個小屋,不等他們出來她是不會離開的......其中豪情和情趣,難道沒讓你看到呆霸王和霸王他媽的影子?所以,讀者朋友,看這本書真是賺的,那是陸公子幾十年的「小屋」外守候,然後,他一點關子不賣地把最要緊的部分講給我們聽:錢鍾書怎麼作弄傅雷的;施蟄存選購過哪些色情書;毛西河的小妾有多美老婆有多悍;錢仲聯談詩罵過誰;潘光旦如何利用「鞭」長莫及;福爾摩斯和王爾德到底是什麼關係?

說起來,陸公子的這些文章,我都曾經在海內外報紙上讀過,但夏夜重讀,還是新鮮得不斷癡笑。

關鍵字詞: 散文|文學賞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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